文/韩夏独立导演/制片人/作者,以用文字和影像描绘脑中的画面为生,个子挺高但胆子很小,喜欢各种颜色,喜欢扯闲篇,过日子。

两三年前,我特别喜欢周嘉宁写的一篇散文——《一个人住第三年》,里面细细描述了不愿谄笑折腰的有着细密心思的女青年们,是怎样“熬”过一个个令人顿感绝望的北方冬天的。这篇文章我一直都存在硬盘里,上艺考课的时候给学生读,会发给朋友,也会时不时地拿出来读。像是一种鼓励,也像是是一种陈述总结。

她在文章中写过一段:

“有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打了很久的电话,灯全部都关着,那个人问我,是不是觉得孤独,我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样的问题,因为世界上没有人会觉得不孤独,可是如此说出来,又觉得哪里不对。所以我告诉他,每天我一个人走在路上,走过天桥,坐在车里,做饭,几乎一个人做所有事情的时候,就会有一种节奏,慢慢地从四面八方流淌过来,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以一种与以往不一样的方式存在着,我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听到自己的身体里也在发出与之相应的微弱的声音。”

我从小就有很多对于生活复杂的和细节化的想象,我从未设想过一个人过久的生活,甚至有很多人问我对于生活最大的恐惧是什么,我都要开玩笑说,当然是孤单终老啦。

去年年底,我发疯似的像逃一样地来到了曼谷,住在通络区一个价格便宜的小旅馆里。每天过着很有步调不紧不慢的生活,好像去年没有任何喘息经常每天只睡五个小时的日子跟自己完全脱离了关系一样。

几个最好的朋友都像巧合一样地重聚在夏天里,我们白天闲逛,夜晚贪杯,带着灰土色和硝烟味的北京被我一口干掉了。谁知道,这样的舒服放松和温暖相融的陪伴,却在一个早晨被我自己打败了。

朋友和男友都临时有事,我自己坐着小火车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区,满眼的葱绿在1月头里那么令人不解,我坐在路边,跟路边小伙手脚比划着要了一杯特浓冰咖啡。一口吸下去,我又睁开眼睛重新看这个世界。我惊异却又平常地发现,我多么喜欢一个人生存。

哪怕是今天这样一个寻常的早晨,我在一个语言不通又从未来过的地方看大街,忘记了涂防晒霜,颧骨上的斑一个个跳出来,我听到太阳晒着皮肤刺啦刺啦乱响,远处的轻轨带着陌生众多的人群奔向远方。这个时候在我身上,发生了那种似乎在电影里才会出现的“醍醐灌顶”的反应,我兴奋地突然想要变成一股烟蒸发在空中——原来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我才是最放松的自己啊。

我曾经试过把自己丢到北美大地两年的时间。那个时候好像上学学什么并不重要,“赶紧弄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让我每天都精力过分充沛。

我当时自己去了很多地方,金斯顿,蒙特利尔,洛杉矶,北卡,芝加哥,堪萨斯,巴尔的摩,还有我后来停了半年多的纽约。我尝试着让这这样的旅程充满节奏感,提前做好一个音乐playlist,尽量不拍照,自己和自己讲话,睁开眼睛看一切,重复几遍某种在心中升起的想法,直到这种记忆像底片一样留在你的大脑库存里。

于是,这样的“记忆底片”成为了我大概可以称得上没有保留自豪的不可炫耀只供独享的宝藏。我经常会经常“翻看”它们:

在洛杉矶,我去寻找罗曼波兰斯基发生凶案的旧宅,虽然肯定无法找到,但山脚下的城市还是该怎样就怎样,富得满地流油,穷得黑灯瞎火。

在金斯顿,整个火车站被冻得像无力的废铁。我下车跑了三圈,也无法打败那种无能的感觉,一屁股把雪地坐了个大坑。

在堪萨斯城,我一个人跑到全是白人的金属音乐节凑热闹,喝得晕头八脑,被抓住拍照的时候,感觉像个猴子。

在巴尔的摩,车停靠在不着边际的加油站,一夜未睡的我像头野狗一样一头闷倒在座椅上睡得浑身都是汗,醒来时,又一个黑夜降临了。

在蒙特利尔,我半夜迷路,在店员只能说法语的麦当劳里蜷缩了一夜。

第一次到纽约,信用卡被盗,当发型模特挣了五十刀,顶着奇怪的发型去布鲁克林兑支票,吃到一口热面的时候感动得眼泪掉进面盆。

这些都是孤单落魄甚至说出来都有些尴尬的经历,但只有我自己明白,如果没有它们,我又换不来另一些的如下所示:

在洛杉矶,我在马里布海滩坐了三个小时看太阳,周围没有人,只有颜色的变幻。

在芝加哥,我一个人看了最喜欢的乐队,高兴地做梦时都要再哼唱一遍。

在堪萨斯城,我去赌城玩了老虎机,看了场足球赛,那天我吃了四只龙虾,在公路上走了好长一段,像个大爷。

在蒙特利尔,我穿着完全跟好看没关系的军大袄,和一个人很好的男青年相爱了。

在纽约的时候,我经常去曼哈顿大桥旁边站着看愚笨的水鸟,幸运的是,这个男青年比我还喜欢看愚笨的水鸟。

我在纽约认识了Ryan,他在酒吧里为了保护朋友被暴徒扎瞎了一只眼睛,经常带一只黑色的眼罩,总是单手划着火柴,讲起笑话来嘎嘎笑得很爽朗。Ryan放着好好的策展人不做,一个人跑到纽约洲最北边务农,社交平台上少得可怜的照片都是和各种猪羊牛狗的合照。

他曾经告诉我:小的时候他在农村深处长大,学会屠牛屠猪是男孩子一定要掌握的技能。每次父亲兄弟杀牛之前,他都会牵着这头牛到河边坐一会。他的心中没有怜悯,只有无边无际的安静。在大城市里,无论他看到多少可爱的艺术品和姑娘,都无法再去复制那种不言不语的安静了。

他还告诉我,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要学着重新像个真正的动物一样活着了。

时代广场上孤独的蝙蝠侠

这是我记忆碎片里的一小部分,它们声色俱全,不管我丢多少个手机电脑,它们都会一直陪着我,直到我老到不会想不会记了为止。

想想成年后的这十年里,“一个人的经验”似乎比任何一种关于练习和陶冶的经验都要多。每次我看到“只要内心强大就不怕孤单”这样的话,都没办法全身心地与其连接。

人是很难一个人强大的,这跟生理有关系,只要你有健康的会呼吸的皮肤,紧张时会出汗的双手和能用能感受的五官,你就会渴望抚摸,温柔和不间断的陪伴。但孤单是一种情绪,“独自去体验”也是一种情绪。当情绪不再肆意被放大的时候,作为一个“观看者和参与者”的身份,才能被真正体现在生存的每一刻里。

对我来说,生活里的很多部分一定且必须是一个人要去完成的。无论我是否拥有其他。在北美的那段时间,虽然我说了人生中最少的话,但头脑清晰的程度和愿意去创造的意愿,甚至是感官的强度,都达到了连我自己都惊讶的高度。于是我现在也会刻意地地找一天去模仿当时独处的模式: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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